老板娘剛喊完，便收到了牧臣銳利的眼神，嚇得她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哥哥，出什麽事了？要……要殺了她呀？”

再看向小珊，那張精致乖巧的臉上已經有了五指的窟窿，雙眼被人挖出，嘴巴更是被人撕開，口水與鮮血混了滿臉，趴在圍欄上抽搐。

她是妖，皮相本來就是幻化出來的，若好好修煉，百八十年之後又能脫落得亭亭玉立，容貌毀了沒關系，命沒了就是真的沒了。

牧臣不需要回答老板娘的話，只要執行厲墨雲下達的任務就好。

那尖利的五指還是毫不留起地刺穿了小珊的胸腔，直接捏爆了她的心臟，單手抽回，鮮血帶著肉末一起掛在了他的指尖，通紅一片。

血腥氣息回蕩在整個院子裏，小珊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直接從欄桿翻身摔了下來，剛好摔在了鹿眠跟前。

上一次小貝死的時候，鹿眠沒看清，這回小珊是直接死在她的眼皮底下。

紅色的血跡染了滿地，不少順著欄桿滴落在她洗菜的盆裏，那張早就已經爛成一團的五官上，窟窿裏翻出了白肉，骨頭依稀可見。

鹿眠捂著嘴，還沒來得及吐出來，便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老板娘看著小珊的屍體，不解地問：“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我這兒的丫頭進去一個死一個？就……就算是堡主，殺了我的手下也要給個說法吧？”

“因為她們都不夠聽話。”房門打開，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頭發還未梳，帶著幾分慵懶地整理自己的袖口。

因為每一個他囑咐過要閉上眼睛的人，都會忍不住睜開雙眼偷看。

那雙眼睛自然要挖掉，也許那張嘴也會說出去，不，活著便是威脅，不如死了來得幹凈。

厲墨雲盯著那具爛泥一般的屍體，有些嫌棄道：“收拾幹凈。”

老板娘面對厲墨雲，本能地膽怯，不單單因為對方是十剎堡的堡主，更因為那強大的妖氣讓眾多道行不及他的小妖感到壓抑。

“可是，可是我們這裏再沒有侍女能夠伺候堡主了。”

意思很明顯，您差不多可以走了。

厲墨雲一柄扇子指向躺在廚房門口，手上還捏著爛菜葉子的鹿眠道：“喏，那不是還有一個嗎？”

老板娘抿嘴，只能帶著小廝退下。

作吧！

盡情地作吧！

等把這一個也作死了，這個酒樓也別開下去了！大家收拾著行囊不如回山裏修煉呢！

鹿眠醒來的時候，空蕩蕩的房間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十二個時辰內，厲墨雲殺了兩個人，不，準確來說，被殺的是妖。

再在這待下去，難保下一個就是自己。

鹿眠嘶了口氣，不是睡她就是殺她，總不可能坐下來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這人陰晴不定，難以接觸，還是回南城找孟未，那人是個傻的，好哄。

鹿眠貓著腰，剛把房門打開了條小縫，便看見了老板娘那張臉。

老板娘與她一樣彎著腰，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問她：“幹嘛去？”

鹿眠立刻站直了身體，瞥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空，她幹咳了一聲扯著嘴角笑：“餓了，找吃的。”

老板娘點頭：“剛好，去廚房多做一些，送到樓上去。”

“堡主也吃飯的嗎？”

老板娘轉身撫弄著頭發，似是對鹿眠說，又似是自言自語：“說不好，你燒得要是不好吃，他吃你也有可能。”

鹿眠抿嘴，一句話沒說，走到廚房門口，小廝早就已經在那兒準備好了。

小廝洗菜，鹿眠煮飯，一刻鐘後，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便被放在了托盤上。

她特地多做了一份紅燒排骨，不是給厲墨雲的，是給牧臣的。

做什麽？

肯定是討好牧臣啊，牧臣雖然從來沒有忤逆過厲墨雲，但他多少能當個擋風遮雨的後盾，和牧臣搞好關系，鹿眠覺得自己能活得長久一些。

端著飯菜上了二樓，牧臣在天字一號房門口站得筆直。

鹿眠將裝了紅燒排骨的碗碟放在他面前，看著牧臣那雙眼放光又有些木訥不解的看著她。

鹿眠笑了笑：“送你吃。”

牧臣樂滋滋地收下，嘴角稍微往上揚了半分。

鹿眠繼續說：“等會兒如果我被打出來了，堡主要你殺了我，拜托繞我一命。”

牧臣那揚起半分的嘴角頓時又滑下去，將紅燒排骨放回了托盤上。

鹿眠一見這情況，默默嘆了口氣，嘖了一聲：“逗你的，吃吧吃吧，不要你幫忙，打死我也是我活該。”

見慣生死的牧臣沒有半分同情，嘴角又揚起半分，端著紅燒排骨低頭吃了起來。

鹿眠心裏白了他一眼，單手推門進去，房門像上次一樣，吱呀一聲便關上了。

屋內就點了一盞燭燈，房門關上的時候帶了些微的風，將燭火晃了晃，暗了之後又緩慢地明亮起來。

但鹿眠夜盲癥，微薄的燭光點亮了房內的部分，還有一些掩藏在簾幔後頭的全都是一片漆黑，她看不清楚。

將飯菜放在了桌上，鹿眠也不知道厲墨雲在哪個方位，只能放大了點兒聲音道：“堡主，飯菜端來了，我……我先下去了。”

“站住。”冰冷的聲音從她的左側傳來。

鹿眠的聽覺很準確，立刻對著左邊道：“堡主還有什麽吩咐？”

聲音又轉變到了右側：“我不吃素。”

鹿眠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她煮飯之前小廝特地囑咐過厲墨雲不吃素，小說裏沒有明顯地寫出他的口味愛好，她也不太清楚，只能根據小廝說的來做。

一份紅燒肉，一分清蒸魚，一份白斬雞，還有一碗雞蛋湯，都不是素的呀。

鹿眠不懂地朝右側看去，眨了眨眼睛：“沒素的。”

厲墨雲道：“蔥，姜，蒜。”

鹿眠扯著嘴角，認命地往凳子上一坐，拿起筷子對著燭火慢慢挑飯菜裏的配菜。

沒有蔥姜蒜，這些東西燒出來還能吃嗎？

又沒讓他吃蔥姜蒜，自己避開不行嗎？

她用筷子還算熟練，沒一會兒便將飯菜裏所有帶綠色的東西全都夾走，剩下融合道湯汁裏的姜絲她是真的找不出來，幹脆就放了筷子站到一邊去。

房內的燭火突然被熄滅，鹿眠感覺到有一股寒氣在向自己靠近，那寒氣撲面而來，與之前閉上眼睛給厲墨雲穿衣服時的感覺一樣。

如果此刻她能看得見，一定能近距離直視厲墨雲那張臉。

他只要在黑夜中斂住那雙金色的蛇眼，鹿眠便什麽也瞧不見的。

“你看不見？”

呵呵，多新鮮啊，昨夜給趙老爺送禮的時候他分明就知道了好嗎？

“那你如何知道我在哪兒？”

整個房子的光線那麽暗，如果她看不見，又如何在自己每每換個方位的時候，都能準確無誤地面對自己？

厲墨雲伸出五指，先是在鹿眠眼前晃了晃，隨後做出要挖去她雙眼的姿勢，然而那張臉依舊保持神色未變，若她有一絲絲隱瞞，他也能那雙眼睛裏看出來。

鹿眠道：“我……聽覺還是挺準的。”

厲墨雲挑眉，掀開衣袍在桌邊坐下，借著窗戶裏面照射進來的微薄光亮開吃桌上的晚飯。

鹿眠察覺到那寒冷的氣息離自己而去，終於松了口氣。

“你做的？”

怎麽還閑聊起來了？

“是。”

幾聲筷子響，厲墨雲又道：“味道不錯。”

“謝謝。”

鹿眠從房內出來的時候，牧臣特地上下看了她幾眼，確定這人還活著，且沒有被主人施法，這才點點頭，將自己吃完的碗筷放入托盤中。

鹿眠端著托盤，有些無語。

幾日過來，鹿眠已經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了。

按照老板娘叮囑的，早上要去伺候厲墨雲洗漱，完了他該去哪兒去哪兒，自己在廚房裏忙活中午的午飯，然後再伺候厲墨雲吃飯，如果他不回來，那更好，還省得她多忙活。

一大清早鹿眠按照慣例閉著眼睛去給厲墨雲洗漱，他住的房間並不大，東西也就那幾樣，幾次下來，鹿眠已經能成功地看不見也撞不上任何東西了。

厲墨雲還一度懷疑她偷偷睜開眼睛看，直到他放出的一條竹葉青蛇順著鹿眠的腳踝邊就差那一寸便咬上去她還沒什麽反應時，厲墨雲不得不承認，這女人是有些小聰明的。

似乎看上去，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麽蠢笨。

長著一張清新脫俗的臉，每回笑起來比六歲的孩童還不如，咧著嘴恨不得把所有牙齒都展現給人看，就差流口水了。

這樣的人，竟然能毫不熟悉他的生活作息還能活過三天，著實有趣。

不，或許經過這三天，她已經熟悉他的生活作息了。

鹿眠當然熟悉！分分鐘要命的差事，她能辦差了嗎？

端著洗漱水出了房門，鹿眠才睜開雙眼，對著早已經見過許多遍的牧臣打了個招呼，牧臣也朝她點了點頭，樂顛顛地往樓下走。

樓梯剛走到一半，便聽見一聲爽朗的笑聲。

男人從外面走進來時，雙手叉腰，對著院子裏喊：“小珊～小貝～過來給爺親一個！”

鹿眠剛要走下去的腳就這麽生生收回來了。

男人等了一會兒沒見人出來，聲音放高了些：“小貓咪！你把爺的美人都藏到哪兒去了？”

老板娘一聽，連忙從酒窖裏走出來，身上還圍著圍裙，看了一眼久別的侯七爺，又聽他提起小珊小貝，差點兒能哭出來。

“七爺，您來啦！”

“小珊小貝呢？”

老板娘拿著手絹擦了擦臉：“都……都死了。”

“誰敢在我的分舵裏殺我的美人兒？！”

老板娘沒敢說話，眼睛往樓上一瞥。

單這一個動作，侯七爺的目光便順著往樓上看過來，先沒看見牧臣，本能對美人的定位，準確無誤地打量了還站在樓梯上沒動的鹿眠一眼。

剛被破壞的心情這回又好了起來：“喲！這位小美人兒又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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